二十多年前,我沒有想到,我和陽陽、赫東軍會成為朋友。在我看來,朋友就是那種可以用心對話的人,彼此之間的那份簡單與信任,是可以相互滲透的。就好像我現在抽煙的姿勢,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我是在江西師范大學作家班讀書時認識陽陽的。那時的陽陽正在江西大學法律系深造,是他們學!鞍装自姼琛蔽膶W社的發起人之一。記得是1989年夏天的一個周末,當時在《文學報》當詩歌編輯的詩人老木回家省親。在應邀參加原江西大學(現在的南昌大學)的一次文學沙龍聚會后,托人叫我和謝輪等幾個寫詩的同學過去聊天,并送了一套他編選的由北大五四文學社出版的《新詩潮詩選》給我,印象中陽陽也在場。
赫東軍的祖上是滿族的旗人,如果是在300年之前,要見這家伙,我還得單腿下跪,“喳”的一聲請安了。而偏偏我是一個不羈的人,在我的世界里,人與人都是平等的,誰也沒有靈光寶氣,都是凡夫俗子。之所以我和赫東軍、陽陽會成為好朋友,我想,我們都是內心還生活在烏托邦的人物吧。
我和赫東軍、陽陽都是在南昌認識的。記憶中是由現旅居海南的作家張品成介紹的,但真正認識赫東軍,卻是陽陽在網絡上創辦的《白白詩歌論壇》。因為寫作觀點不同的原因吧,萍鄉的詩人們在論壇上展開了爭論,這是無可非議的,“大珠小珠落玉盤”總比“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在這一點上,赫東軍的看法與我是一致的,因此我也看到了光明磊落的赫東軍是值得交往的人,就像我曾經挖出來的煤。
寫作是一種個人行為。編入這本三人行詩歌集的作品,是我早期“非煤產業”的一部分。我知道它們都挺青澀的,但它記錄了我的躊躇,也讓我學會了仰望。與陽陽在游牧南方的情懷中所釋放出來的大氣和赫東軍尋找靈魂歸宿的寫作態度相比較,我們其實都是一類人。陽陽好酒抽煙,是個性情中人,跟他交往,你很難在他臉上找到掩飾的顏色。他寫的悼念父親的組詩《痛著春天的痛》,讓我潸然淚下,現在想起父親的容顏,依然是那么慈祥與善良。我永遠不會忘記,父親在飽受了病痛的折磨之后,臨走的那一刻竟然會是如此的平和與安詳,就像睡熟的嬰孩一樣。他讓我感覺,死亡,除了震驚與悲傷,也是一種美麗。這是一種入世的美麗,一種大慈大悲的美麗,一種心性覺悟之后的美麗。這種美麗,在今后的日子里,讓我學會了如何做人,如何熱愛自己的親人、如何珍惜眼前的親情、愛情與友情。但如今我只能做一個遠距離的敬仰者,讓心兒像石頭一樣堅強。
“快樂寫作!边@是陽陽、赫東軍和我的共識。我理解的意思是,作家不要成為御用文人,不要“為賦新詩強說愁”,所謂我手寫我心,就是一種快樂。而另一方面,我卻是快樂不起來的,我以為作家或者詩人應該是社會的良心和良知。我已經很久沒有寫作了,那是因為在情感的積累過程中,我一直關注的群體——礦工,給了我太多痛苦的記憶。在仰望他們的堅韌、犧牲和偉大時,我不敢描述他們卑微的臉龐上所流露出來的那種對幸福、尊嚴和陽光的企盼。他們在生存中表現出來的不屈不撓精神以及阿Q式的叛逆精神,其實早就脆弱成冰塊了,在等待春天的過程中,已經成為了我疼痛時流下的一滴滴眼淚。這是溫暖中的疼痛,與詩歌無關,與人性有一點點關系。
在陽陽、赫東軍和我提議,我們三個人聯合出版一本詩集時,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詩歌的溫暖。因為工作或者生存的原因,我很久沒有這種溫暖的感覺了。萍鄉市作協主席、作家肖麥青也說:“你們三個人聯合出版一本詩集,一定有點意思。”我想,我們因為詩歌而相識,就應該因詩歌而小結一下,如果有一天,我們都不寫詩或者小說了,我們依然是好兄弟。
我在遠距離仰望,不僅僅是為了詩歌和友情,還有熱愛與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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